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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特区] - 文学专栏 / 小说《开垦北大荒记事》 / 12. 《初恋,撕心裂肺的痛》
12. 《初恋,撕心裂肺的痛》
2015-08-27    范立群    《天一阁》范立群文集    点击: 1635
该到了结的时候了

我终于可以再次回上海了。在双山车站人潮汹涌,到处都挤满了想回家过年的上海,北京,天津,哈尔滨,齐齐哈尔知青。没有站台,没有候车室,车站工作人员只能站在售票处门口看傻眼。从北方向南开的客车一到,人群从火车两边蜂拥而上。车门被提着大包小包的人塞满,大部分人都是从两边打开的车窗爬进去的。亏得有几个回家过春节的本连知青同行,否则凭我的身体状况连车都挤不上,更别说随身带的行李。

 

一路上,列车的走道,厕所,车厢连接处,车门边全部挤满了人,再无插足之地,连坐位下面都躺满了人。吃不上饭,喝不上水,去不了厕所,动不了身子,到站也上不了人。我第一次探亲回家已经领教了列车的拥挤,但是还没有达到现在登峰造极的地步。到了齐齐哈尔和哈尔滨下去了两批知青,但是马上又被新上来的人挤满。东北三省天气严寒,车站售货摊能够买的东西有限,手快的能够买到一包饼干,或一个面包就算万幸。大家分吃几片饼干,撕下的一角面包,吊着命吧。这种情况等两天两夜后进了山海关才得到改善。

 

好不容易回到了上海的家,我说好不回来的突然回来父母欣喜万分。在饭桌上,母亲问我为什么人这么瘦,脸色这么差?我回答她说东北太冷,平时出不了门给憋的。母亲说,连门也出不了,那你们吃点啥?连你这个司务长都饿成了这样,你可不能把这些离开了父母的孩子都饿坏了!我赶忙说,不会的,不会的。母亲说,明天我去菜市场买几只甲鱼来给你好好补补身子。

 

母亲好骗,要让我父亲相信可就难了。在宁波的范家可是中医世家,也是儒学和武术世家。虽然从爷爷那辈起因为西医进入中国的冲击和连年战乱已经停止行医,转入开钱庄和商铺,爷爷又死的早,到父亲这辈从小的基础还是打下的。饭后父亲替我一把脉就说,我身负重伤。我不得不老实告诉了他坠马受伤的经过和团部医院诊断的结果。我问他,是否得到过家学的真传?有否治疗我伤的良方。父亲很遗憾地对我说,因为爷爷死得太早,他十二岁就离家当学徒,家学已经全部失传。他认为像这种硬伤,重伤必须找西医治疗,去广慈医院,或华山医院就医。他会找上海著名伤科医师石萧山问一下有否有效的治疗方法?

 

我又问他,内功对疗伤的作用。他说,作用当然会有,但是这是长期调息细水长流的事,是急不得的,何况他没有学过内功。他讲,吐纳是最基本的调息,谁都可以做,只要心静,站着,坐着,躺着都可以做。只是要靠吐纳来治伤,那是靠不住的。他比较相信西医,认为西医治疗可以做到立竿见影。父亲在年轻时跟随两个英国高级工程师学习了八,九年,几乎天天工作在一起,形影不离,受西方文化影响很大。

 

还是母亲每周两只清蒸甲鱼的效果来的好,我的脸色和精神状态马上见好。到广慈医院(改名瑞金医院),或华山医院就医的结果就不妙了。我先去的是广慈医院,检查的结果与团部医院一致,是第五腰椎粉碎性骨折。医生提出的治疗方法是,尽量避免腰椎开刀的不确定性,建议让我穿上钢铁背心,托起身体对腰椎的挤压,等腰椎长稳定后再说。我问医生,等长稳定后会怎么样?医生说,这就要看情况了。最好的结果是可以脱掉钢铁背心,其次还是需要手术治疗,第三种结果是不得不终身配戴钢铁背心。

 

医生的这种说法令我大吃一惊,不敢相信。就在春节后,我换去了华山医院就医,希望能够听到不一样的说法。结果使我大失所望,两家医院的医生像是商量好的一样,基本一致。再找去著名伤科医师石萧山儿子的诊所,石萧山因为年纪太大已经不再来诊所。他儿子帮我检查后说,如果要保险点就按照两家大医院医生的建议做。由于现在还看不出对下肢造成了不利影响,如果胆大一些,也可以不这么做。他认为不妨自己小心些,起码可以维持正常生活。年纪这么青,如果穿上了钢铁背心就成了一个废人,什么也做不了以后怎么成家立业?反正最坏也不过是后两种结果,即手术治疗,或终身配戴钢铁背心。不过主意要你们自己拿,不穿钢铁背心如果再次受伤,不能及时就医,就会下肢瘫痪,甚至死亡。

 

听到了这些说法父亲没有了主意。我告诉他我已经拿定了主意,不能穿。穿上了会有依赖性,这一辈子就会成了废人。既然现在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只是腰部不能用力,自己注意一点就是了。我当着司务长,动动嘴就可以,不需要动手。受伤已经两个月了,再过一段时间看看,估计不会有太大问题的。我的假期快到了,为了不引起母亲的怀疑,我必须按时返回北大荒。父亲只能无奈地一再嘱咐,千万千万要小心,如果真的出了问题就一定要回家来。

 

按照探亲假期我准时返回了北大荒。在团部医院我和医生们说起了在上海大医院就医的经过,医生们也不知道说啥好。正好有两个学习按摩和针灸的年轻知青医师走过,他们热心地建议不妨试试按摩和针灸。反正没有坏处,起码也是一个治疗方法,每个星期有空就来个一,到两次,也不会影响工作。我一听觉得也对就试了几次。不知道是因为路途疲劳,还是按摩和针灸的结果,我的腰部变得酸痛难忍,几乎起不来炕。

 

我无可奈何只能老老实实地在食堂后小屋里,算账,躺在炕上看书。一天,忽然听到有马群由西而来的大动静,我趴在窗台一看,大吃一惊。那个英姿飒爽骑着快马的怎么会是她?是她和放牧员一起赶着九连的马群过来了。在连部听说过,1972年春节过后团部发来了一个通知,要把九连的马群赶到我连集中管理。这样可以充分利用好我连已经建成的兽医站和配种站里的这些技师和兽医力量,以及我连东部那几片辽阔大草原的天然牧场。怎么办呢?我现在这副摸样怎么去见她?还是躲着她吧!也许她不一定会来找我。

 

没过多久,连部通讯员北京知青跑来找我说,那个九连的副指导员在连部,会计室和大宿舍到处找你呢!司务长您可真有艳福!你瞧人家那女指导员多英姿飒爽,能骑骏马,能打响鞭,美得使我都不敢正面看她!我赶忙对他说,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她我坠马身受重伤的事,也不能告诉她我在这里。我现在都无法起身,没法去见她。你就去对她说我去团部采购去了,要晚上才能回来。

 

通讯员走后,我就一直趴在窗台希望能够看到她的离去。如果她是骑马走后山道就必须从我的窗前走过。我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不踏实,担心她是知道我处在受到师部审查的困境,知道我坠马身受重伤,知道我就在连队故意躲着她,如果她不顾一切地闯进门来,我该怎么对她说?我们之间关系的这层窗户纸,因为我的重重顾虑,从来就没有捅破过,只是心知肚明,她心里有我,我心里有她。如果她真的闯来,我们的关系在两个连队将公开化,对她带来的后果我不敢设想。

 

通讯员又来了,对我好一顿埋怨,说我不应该让他做恶人去骗她。他说看到她委屈的表情,连他的心都碎了。他知道她根本就不信,她好像知道我就在连队,以及为什么要躲着她?只是刚完成马群交接后,九连来接他们的车就到了,她不得不放弃直接来找我。我无言以对,自己一个人在小屋里默默地坐到了开晚饭。

 

该到了结的时候了!我不能就这样拖着不向她说明我的难处。但是怎么说呢?我们并不是挑明的恋爱关系,我这么一说不等于在逼她表态吗?如果她说这一切她都知道,就是愿意和我在一起,我又该怎么回答?把她的政治前途抹成漆黑,要她终身伺候我这个废人,我于心何忍?真是太揪心了。难道我真的希望她了解了情况后掉头就走吗?她是这样的人吗?我又真的能受得了吗?左思右想也找不到一个妥善的处理方法。

 

我整晚想到的尽是她对我的好。这种好感好像是天生的,从第一次见面就存在了。这可能就是一见钟情吧!尽管我们被分配在不同连队,按照公路计算相隔了五十里,在这到北大荒的三年半中我们总共见面次数有限,但是在我的心中只有她。在九连修水库时,她起大早挤了大半桶牛奶,来到我连工地驻地找我的情景我永远不会忘。每天清晨我到她工作的牛棚,静静的看着她熟练地挤奶,是我最美好的时光。在修公路时,她带着文艺宣传队到工程连演出“智取威虎山”,扮演其中的卫生员白鸽,见到我时那开心地一笑我也终生难忘。在我接受审查后经常被驾驶员抛下的情况下,她有两次在行驶的车上见到我,高叫要我快走几步,告诉我连的车还在团部还能赶得上。这种关心是发自内心的,我知道。我的一切情况,我对她的那颗心,不用说,她好像也都知道。

 

在春播开始前,我得到了一个消息,说大学要恢复招生了。上海第二医科大学要在我团招一批工农兵学员,名额将分到各连,各单位,由群众推荐产生。过了没多久从九连传来消息说,九连一致推荐的就是她,可是她却一直没有表态想不想去。我想坏了,这么好的机会她都不能动心。这个消息故意传到我这里,她难道是在等着我的态度?不能犹豫了,我必须让她死心,一定要迫使她下定决心去努力争取。

 

晚上我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就是想不出一个既能不伤害了她,又能够让她对我死心的妥善办法。我们的男女朋友关系不是从来没有挑明过吗?如果让她知道我已经有了女朋友,恋爱对象了会怎么样?她可能会怨恨我为什么不早早地告诉她,欺骗了她的感情。至少她会一气之下去报名,回到上海去读书。只是我的这个女朋友对象哪里去现找呢?我想到了小黄。

 

小黄是我们一个学校来的六六届初中毕业生,同一天来到北大荒,被分配到同一个连。她是年年的劳模,是在连队第一批入党的知青。她不喜欢唱高调,叫口号,只是默默地努力工作。她被派出去漠河修国防公路时腰部受过重伤。她不但长得很像我小时候的女同学王秀惠,连她看我的眼神也一样,我简直怀疑她就是王秀惠的化身。她对我一直很好,不管我成了模范,标兵,还是被审查的对象,始终不变。听说平时不爱说话的她,在党支部会议上因为反驳了有人对我的不实攻击,被人批评成立场问题而卸下了党支部组织委员职务。有妻如她,我也不枉此生了。

 

因为是连长和指导员在故意瞒着我,我没有听到我们连也有推荐去读大学的名额。我想我如果去直接找小黄,也许她是会答应的。然后马上把我有对象的消息传到她耳朵,先气走了九连的她,逼她下定决心去争取读大学再说。说干就干,我真的这么做了。犹豫一些天后小黄也真的答应了。我把消息放出去后,内心却是十分矛盾的,因为我知道我将真的永远地失去了她。一阵撕心裂肺的痛使我无法忍受,我甚至怀疑起自己的判断和动机,问自己有什么权利去替她作出决定?

 

没有几天,九连的司务长小强直接气势汹汹上门找来了。他把我约到外面严厉谴责我说:“老范,我一直很敬重你,认为你是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你太让我失望了。你怎么可以欺骗了她的感情?你明明有对象为什么不老实告诉她,让她为了你这个负心汉伤心落泪?”

 

“你等一等再骂,骂我什么都行,只是你必须告诉我,她是下定决心去报名,争取去上海读书了吗?”

 

“你还关心这些干嘛?你不爱她,应该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自会有人付出真心去爱她。我追求她已经很久了,但是她的心里只有你。她要我来当面问你,要你当着我的面说出你不爱她,这样我才会有机会!”

 

“什么?她还是没有去报名?不!我永远也不会说出这句违心的话!我的意思她难道还不明白?我是要她去报名,绝对不要为了我而放弃这个好机会。我是要她争取到上海读书,以后做一个好医生。我不会同意她与任何人在这里谈对象,你明白吗,小强?”

 

“你不爱她,还不肯说出来,还要阻止别人去爱她,你也太自私了。你有什么权力这么做?”

 

“我知道,也许你也是真心地爱着她。但是,你想过没有?我们至少在一段很长的时间里不可能离开北大荒,没有机会去上大学,而她现在有了这个好机会。如果因为我们的爱留住了她,让她失去了上大学,回上海的机会,我们是不是太自私了?过了一些年后,看着她像这里的老娘们一样,天天喂猪,喂鸡,上班劳作,下班照顾孩子,一天天地老去。虽然她可能无怨无悔,但是我们难道不会为了我们当初的自私内疚,自责一辈子吗?喜欢她,爱她,就应该为她着想,让她幸福,快乐,而不是让她作出牺牲来成全我们自己。小强,你到底明白不明白?”

 

“哦!原来你是这样想的。你为啥不去争取你们连队的上大学名额?你们如果能够一起去读大学,那多好啊!我会衷心地祝福你们!”

 

“小强,你一定要把我的原话带给她。我要她去报名,争取去上海读大学,以后当个好医生。我不同意她在这里与任何人谈恋爱,结婚。小强,如果让我知道是你拖了她的后腿,我一辈子也不能原谅你!”

 

“好!我明白了,范大哥你值得我尊敬。我一定会不折不扣把你的话带到。”

 

看着小强远去的身影,我几乎虚脱了,不仅仅是因为腰酸腿软,更重要的是心理的纠结。我和她之间虽然是心心相印,但是却有缘无份。今后我们的人生轨迹不会再相遇,但愿我在她的心里不要留下太大的创伤。这是我的初恋,是使我彻夜难眠,感到撕心裂肺般痛的一段感情。但这也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不会再后悔。突然,我想起小强说到,我们连也有一个推荐上大学的名额。为什么连长,指导员要瞒着我?是因为我是师政治部专案组重点审查对象,不可能被推荐走,怕我会伤心?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不好!我得马上找小黄问清楚,因为她完全可能在推荐名单上也是排列第一的推荐对象。

 

晚上,我找来一问她,坏了,真出事了。她说是的,她是在推荐名单上排列第一的推荐对象。不过,昨天她在党支部会上明确作了表态,她会让出名额让别的知青去。她说,既然我不能在被推荐名单上,她会与我共进退。她在会上公开了我们的恋爱关系。我的脑子轰的一声被炸晕了,我不知道我自己打底干了什么?怎么会犯下这种错误?好不容易,逼走了一个,结果却还是拖累了另一个。而且小黄讲出的话,不是我最怕九连的她会讲的吗?

 

我问她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找我商量一下再决定?她说,这是她自己的决定,决不会后悔。她知道我会劝她走,去上大学。她说,她既然已经决定与我相处就不会再有三心二意,我走到哪里她也会跟到哪里,一直到天荒地老永远不会改变。除非有一天我不再爱她了,她会独自离开,决不会拖累了我。听到这里,我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我知道,遇到这种情况,九连的她也一定会这么说的,只是我没有给她机会说。我何德何能?居然会得到这样两个烈女子的真心相待。

 

我团被推荐到上海第二医科大学的工农兵大学生名单很快被定了下来。各连纷纷开了欢送会,最后所有学员被集中在团部。今天上午团部就要召开盛大的欢送会,随后由师部来的两辆大公交车将他们送上双山站。我在尤特支旁徘徊,犹豫着要不要去车送她最后一程。于指导员悄悄地走到我的身旁说,想去送她就去吧!顺便到师部供销社采购一些东西回来。不过,最好不要让她发现,不能再让她哭着一路回上海。唉!小范,你还是不懂女人哪!两个如此优秀的好女人,一个为你能舍弃一切,一个为你的决定而伤心哭断了肠,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哪!

 

我不知道于指导员是怎么知道我们之间的感情关系的?估计他已经对驾驶员王树森说好了。我一上车他就启动直奔团部。到团部停了一会儿,他就对我说我们先走,到火车站找一个好位置等他们上火车。亏得我们提前赶到,否则会因为欢送的人太多,连想送的人都看不到。眼看着他们上了火车,眼看着火车启动,越开越快,越开越远。我知道在这一件事情上我没有能够处理好,甚至可以说是害了一个,伤了一个。既然已经决定了,我就必须承受由此产生的一切后果。

责任编辑: wenx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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